博物学是一种古老的知行体系,近代西方科学逐渐成为认知主要形态后,博物学式微,逐渐淡出公众视野。但是,在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,复兴古老的博物学又有了特殊的意义。
2022年10月11日晚,北京大学哲学系刘华杰教授在雁栖湖校区为多个专业的300余位同学带来一场关于博物学文化的精彩讲座《博物史与科学史之关联与区别》,讲座由人文学院莫扬讲授主持。
讲座一开始,刘老师以某旅游景区一座雕塑拼错达尔文名字“DARWEN”为引子,指出世人对达尔文身份和达尔文演化论的误解。刘老师讲道,如今人们想当然地视历史上对认知做出重要贡献的人都是科学家,比如达尔文,但在当时他的主要身份是博物学家(naturalist)。博物学的视野与科学的视角并不完全相同。博物学中只有一小部分能还原为今日科学。无疑当今科学更为有效更为深刻,但也有自身的缺陷,有些部分已经异化发展。在人类历史上四大认知传统中,博物是其一并且是最古老的一种。在博物学家看来,人类依然是一种动物,与其他动物及其他生命相比人不能太搞特殊化。这不是贬低人类,而是提醒人类顺生。现代性的奠基人之一笛卡尔在人与一般动物之间划出了严格界限,最终导致人这个物种膨胀发展,天人系统可持续生存成了大问题。离开人的动物性,人性和人的全面发展就无从谈起。一些博物学人主张一种彻底的自然主义世界观,这种自然主义可用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。
接着,刘老师为大家介绍了中外诸多博物学家和西方博物学的简明历史,还介绍了博物学人的类型、致知方式。刘老师也通过实例、精美照片展示了公众博物学的魅力。博物学文化作为与环境史、科学史、文化史、自然文学、自然教育有关的交叉学科近二十年逐渐发展起来,讨论也越来越深入。其中之一便是博物学的定位,刘华杰给出“平行论”的独特见解。他认为过去、现在博物学都平行于科学存在着,将来也不可能完全合并。
博物学到底有哪些实际的功用呢?对于这个同学们最为关注,刘老师从三个方面和同学们进行了探讨。
首先,博物学门槛低,发展缓慢,但它是与环境兼容的学问,重温博物学能引导我们反思科学研究的初心、当下科研导向存在的问题,也能改进公众对大自然的“访问”。刘老师指出,科学、博物学、哲学、诗歌、养孩子等,都是“无用而美好”的,但是在激烈竞争的现代社会,有些已经变了味。盲目求力求速、一心想击败对手,使所有游戏者的人生丧失了应有的乐趣,大自然本身也不堪重负。博物学首先提供个人知识和地方性知识,让人与周围世界建立广泛的实质联络。在讲究公共知识的今日,个人致知并没有过时,公共知识要想被个人掌握,依然需要先转化为个人知识。所有知识实际上都有地方性,科学知识也不例外。通过模型和实验室得到的完美结果,其有效性是有条件的。
其次,当下教育出了问题。学子要在“人工环境”中苦读14-20年才能就业,所学内容大多与家乡没有直接关联,他们成才后感觉家乡落后,对家乡也没有浓厚感情。迭代若干代,城乡差别将进一步放大。对“第二自然”积累了大量知识,却对“第一自然”缺乏足够关注,于是对于生态破坏变得麻木,甚至不会欣赏自然之美。一定程度的博物修炼会有助于改变此局面。
最后,从博物学视角可以更好地体认中国传统文化的特点。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特点在于博物。茶叶、蚕丝、瓷器、豆腐是从博物角度提炼的“四大发明”,其中前三者曾经是世界贸易的主角。它们的确是中国古人的伟大发明,提供了可持续、人际友善、环境和谐的商品,不同于西方人的鸦片、机关枪、自行火炮、坦克、核潜艇之类军火交易,也不同于石油、天然气贸易。这些知识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,也明证了此文明的特点:它是可持续的、非破坏性的文明,在未来有希望的文明。刘老师通过孔子“吾与点也”的典故和庄子的“齐物”思想,鼓励大家通过博物来不断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和对世界的感知能力。